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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忘失約，乃是自找的，唯有自刎而死的魄力讓秦安憶高看了一分。
現在的人們依舊覺得“聘則為妻，奔則為妾”，此時見張倩女破釜沈舟冒”有玷風化“之名離魂遠赴，秦安憶不禁動容，然後越發地覺得王文舉不值得張倩女這般對待。
於是她起身下船，等待張倩女的到來。
…… ……
夜奔而來的張倩女並不知道自己只是一縷魂魄。
她只是隨著自己的心意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這個決定耗盡了她一生的勇氣。
張倩女相信王文舉的能力，相信他辛勤十年書劍洛陽城，定能決崢嶸一朝冠蓋京華道。她只是不相信自己。
王文舉若是一舉高中，禦宴瓊林赴罷，被媒人攔住馬，向他展示那些生長在王侯宰相家的佳人丹青畫，。你戀繁華迷眼，王文舉怎麽不會像蔡邕那樣做了丞相的女婿？她張倩女又豈敢說能夠僅憑一紙婚約就能約束住他？
王文舉甚至……甚至沒有見過她。
縱然他未能高中，那麽她也情願陪他舉案齊眉傍書榻，任粗糲淡薄生涯，粗茶淡飯荊釵布裙。
張倩女想，她並不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她有決心也有能力成為一個好妻子。
在這之前張倩女沒有喜歡過什麽人，不知道何謂愛情，她所有的向往都基於閑暇時的想象。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也許她可以做些什麽？於是她做了，她夜半奔逃只為赴一場結局未知的少女綺思裏的旅程。最遠只去過城郊觀音廟的張倩女甚至不知道出遠門要帶行李，要換上一身輕便的衣服。
但這是她第一次呼吸到新鮮的空氣，第一次意識到天高地迥而宇宙無窮，哪怕外界有無數她未曾見過感到迷惘感到恐懼的事物，她也懷著一腔孤勇繼續向前。
魂體的張倩女為愛而生，也不懼為此慨然赴死。
人去陽臺，雲歸楚峽。張倩女多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何曾吃過這樣的苦？有時聽見馬嘶人語鬧喧嘩、鳴榔板捕魚蝦都能將她嚇上一跳。然而對於魂體而言，萬水千山，都只在一時半霎。
厭厭露華，澄澄月下，向沙堤款踏，莎草帶霜滑。掠濕湘裙翡翠紗，抵多少蒼苔露冷淩波襪。看江上晚來堪畫，瀲灩波光，似一片碧玉無瑕。
忽然聽見船上傳來一陣琴聲。張倩女剛想開口問上一問，卻驀地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喚她的名字：“是張小姐麽？”
回頭，看見秦安憶一襲秋香色窄袖交頸漢服，俏生生站在這瀲灩湖水間，瑩瑩月光下。
秦安憶皺眉道：“你怎麽會在這裏？還把自己弄的這麽狼狽？你這樣的姑娘，只需要安安心心地呆在家裏，等著白馬王子降臨把你接走就好了啊。”
張倩女低頭，瞧見裙擺濺滿泥點、風塵仆仆一身狼狽的自己，沒有由來的突然鼻子有些發酸。
秦安憶突然有些心疼：“你隨我上船，換身衣服休息一下。”
張倩女哽咽道：“嗯，好的……謝、謝謝……”
於是之前船上的那陣琴聲被張倩女迅速地忘在腦後。
…… ……
“今晚你和我睡在一起。”秦安憶從系統贈送的包裹裏取出換洗的一套衣物給張倩女換上，然後坐在床頭擺出一副秋後算賬的姿態，“好了，現在能告訴我，你千裏迢迢獨自跑過來是為了什麽。”
張倩女低頭囁嚅：“我來……來找王生。”
“為什麽？”秦安憶有些詫異，“你甚至都沒有見過他。”
“我……見過的……”張倩女小聲道：“那天王生上門，我偷偷躲在一旁……見過他一面……”
秦安憶：“……”
張倩女：“我想，我大概是……喜歡他……”
“你要繼續去找他？”秦安憶問。
張倩女點頭。
“那好，你跟我一起走，對外就宣稱是表姐妹，一同上京投奔親戚。”秦安憶拍板決定。
“啊？好……”張倩女楞楞點頭。
“還有，”秦安憶嚴肅補充道：“不要隨便出門，外面很危險。”有遇到王文舉的危險。
張倩女滿口答應。
一夜好眠。
但是第二天清晨秦安憶起床時張倩女已經不在房內。
秦安憶連忙戳小曲開地圖，看見張倩女就在門外，於是松了口氣。打開門，看見她和一名男子相談甚歡。定睛一看，不是王文舉，是前些天夜裏見過的那名書生。
張倩女正在疑惑詢問：“秦安憶？她……她不是叫琴藝麽？”
書生聞言微笑解釋道：“哦？在大戶人家做工當然用的不是本名，她姓秦，排的安字輩，本名就叫秦安憶。”
張倩女微微失落：“琴藝……不，安憶都沒有告訴我這些……”
“應該是沒有來得及，你不必多想。”
張倩女展顏一笑：“也是，游大哥你說的對。”
這時張倩女註意到秦安憶出門了，笑著說：“安憶，要不是你表哥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叫安憶。”
“……”秦安憶：“表哥？”
“對呀，他就是你之前說的那位失散多年帶你回鄉的表哥吧？”張倩女笑吟吟道。
秦安憶恍惚想起……好像是有這麽個事兒。
莫非是系統的自我修正？
【才、才沒有這種事呢！！！】
秦安憶：“……那他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我、我也不知道呀QAQ……要不你幹脆認了得了，反正也缺一個哥哥，省的費盡心思編謊話想臺詞了。】
“哥……哥。”秦安憶不情不願地喊了一聲。
那書生卻背著手笑了：“喲，平時不是叫游大哥的麽，怎麽今日改口了？”
秦安憶道：“因為……這樣顯得親切些。”
書生依舊笑得誠懇萬分：“那直接叫哥，豈不是更加親切？”
張倩女捂著嘴笑道：“你們感情真好。”
秦安憶：“……”
“你們兄妹倆想必還有很多話要聊，我先走了。”張倩女道。然後，剩下秦安憶和書生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秦安憶覺得必須要打破這樣的寂靜，於是輕咳一聲示意：“你知道我的名字，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好的，想必大家都猜到了，這位書生——也就是游浩賢——饒有興致地答道：“游浩賢，雲游四方的游，浩然正氣的浩，見賢思齊的賢，不是游手好閑的游浩賢。當然，你可以喚我游大哥。”
秦安憶嚴肅反駁：“不，你的游字的確是游手好閑的游，怎麽能直接說不是游手好閑的游浩賢呢。”
游浩賢：“你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難道我必須聽過麽？”秦安憶疑惑了一瞬間，然後頓時肅然起敬，“莫非你是傳說中的江南四大才子之一？抱歉，我初來乍到，對這些不是特別了解。”
游浩賢若有所思望著她，然後自失一笑，自言自語低聲喃喃：“這次你又是假裝不認還是當真不知呢？”
“你說什麽？”秦安憶沒有聽清楚。
【我告訴你安憶，他說的是‘這次你又是假裝不認還是當真不知呢？’所以他是認識你的，但是你失憶了，所以忘記？，哦！這是多麽的虐戀情深的劇本啊！一定要記下來記下來！】
秦安憶在心裏反駁：“不對，就算我不記得，那些關於現代科技的知識也做不得假——我是第三次工業革·命之後出生在華夏的人，怎麽會認識他一個宋朝的古人？”
【那麽真相只有一個——可是我也不知道呀( ⊙ o ⊙)！】
秦安憶：“……”
作者有話要說： 往事書：其實小曲是個狗血戲劇傳奇故事愛好者，想必大家也能感受的到，前文《救風塵》卷中大家以為是秦安憶寫的劇本其實都是小曲的傑作！（不是作者的傑作嗎？）小曲熟讀各大元曲、唐傳奇故事、明清小說，現代各大網絡連載小說、哈利波特系列、莎翁四大悲喜劇、歐洲歌劇、世界各地史詩……咦，這麽一想網絡小說還真是低級趣味呢啊哈哈哈……
小曲：我拒絕接受采訪，╭(╯^╰)╮！
☆、倩女離魂·第三折·何謂無常
——————————倩女離魂·第三折·何謂無常——————————
游浩賢嘴角依舊噙著那抹讓人如沐春風的笑：“你此番上京，究竟作何打算？”
秦安憶想了想自己的下一個任務“大小登科”，然後老老實實地說：“我打算找到本次春闈的狀元然後嫁給他。”
游浩賢：“……”
【……你怎麽說出來了呀( ⊙ o ⊙)！這樣、這樣太不矜持了！】
“不矜持麽？”秦安憶疑惑。然後聽見小曲的聲音變得興奮——
【安、安憶，王文舉向這邊來了！很快他就要見到你了！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了！劇本和臺詞我早就寫好了只等那歷史性的一刻！】
秦安憶：“嗯？”
【現在我是導演，聽我指揮，我念一句臺詞你就跟著重覆一次，我絕對、絕對不會害你的！】
昨夜王文舉夜裏彈了許久的琴，此時出來吹吹風，不期然而然看見了那個他為之輾轉反側魂牽夢縈的未婚妻“張家小姐”，眼前一亮，心裏轉了千百個念頭，快步上前正準備說些什麽。
小曲當然不給他搶先開口的機會。
【“我……你不要誤會，我不是過來找你的。”這個時候眼神要游移，作出一副心虛的樣子，讓他覺得你是在傲嬌。】
眼神游移眼神游移……秦安憶不得其法，於是幹脆微微偏過過頭去不去看王文舉：“我……你不要誤會，我不是過來找你的。”
王文舉：“張小姐……”
【“我不是你認識的張小姐，我現在……我現在叫秦安憶！”註意要突出“現在”兩個字，讓他堅定不移地認為張倩女就是你，你就是張倩女！只是出門在外暫時換了一個名字而已。當然，眼神要繼續游移，神態要依然心虛，註意念臺詞的時候要帶上微表情！微表情懂不懂？】
微表情？當然不懂……秦安憶只得僵硬重覆道，“我不是你認識的張小姐，我現在、我現在叫秦安憶。”
王文舉：“可是上次在張府……”
【你真是一個不合格的演員！算了算了，繼續跟我念——“我絕對不是為了你才拜托表哥偷偷帶我上京的！”這樣就差不多了，然後趕緊跑掉把門一關就可以了。】
“我絕對、不是為了你才、才拜托表哥偷偷帶我上京的。”秦安憶磕磕絆絆地念完臺詞，長舒一口氣立馬折身進了門。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於是又加了一道鎖。
沒有頭緒一頭霧水的王文舉：“……”
全程圍觀無力吐槽的游浩賢：“……”
王文舉默默地轉頭望向游浩賢：“所以你是……表哥？”
游浩賢淡定點頭。
王文舉突然喜不自勝：“那、那張小姐說的，都是真的麽？”
游浩賢大概猜到秦安憶又幹了些什麽，已經王文舉因為她一席話都腦補了些什麽，於是繼續淡定點頭，然後又加了一句：“她姓秦，不姓張。”
王文舉依舊喜滋滋道：“嗯我記住了，她現在姓秦，是秦小姐。”然後驀然想起眼前這位是需要結交討好的未來表哥，與是發出邀請，“游大哥，去喝一杯如何？”
游浩賢無可無不可地應下了。
…… ……
總覺得……說了些不得了的話啊。秦安憶默默地想。
事先回房的張倩女見狀有些詫異：“發生什麽事了嗎？”
【“外面風太大了。”】
秦安憶下意識重覆了一遍：“外面風太大了。”
“……哦，可是船上不是一直風很大麽？”
“所以就更需要關門了。”
…… ……
【好的，現在我已經把你成功地塑造成了瞞著母親拜托表哥化名離家出走勇敢追求真愛的傲嬌閨秀了，註意你的人設，不要再OOC了。】
秦安憶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後在心裏疑惑地問：“你想的那些臺詞，不是用來告訴王文舉我不是張倩女，不是來找他的麽？”
【真是不解風情的女人╭(╯^╰)╮】
秦安憶依舊迷惑不解。
她的疑問在當天晚上就得到了加深。
事情是這樣發生的——
首先，秦安憶和張倩女出門吹風散步；然後，小曲出於某些不可說的心思沒有告訴她一大波王文舉哦不，一個王文舉正在靠近。
王文舉其實也是抱著“說不定能偶遇”的心態出的門，然後遠遠看見秦安憶眼前一亮朝她們走來。
而後張倩女無意間一瞥，轉回後視線再也無法從那個長身玉立的男子身上離開。她無意識地向前走了幾步，然後激動地發現王文舉正朝她這個方向走來。
近了，更近了，時間被拉長成一幀一幀緩慢播放。砰，砰砰，砰砰砰，張倩女聽見自己愈來愈快的心跳，仿佛下一瞬間就要從胸腔裏跳出來。
她張口，就要喚出他的名字。
“王……”
王文舉無視地與她擦肩而過。
“秦姑娘，原來你也在這裏。”王文舉道。
沒關系，倩女，他不認識你，所以沒有註意到你也是應該的。張倩女暗暗為自己打氣，然後轉身。
“你怎麽會在這裏？”秦安憶面無表情問道。
王文舉只當她害羞了，深情款款目光灼灼望著她道：“只為禹門浪暖催人去，因此匆匆未敢問桃夭——我發誓，若我高中狀元，一定娶你為妻。”
張倩女楞住了。
“你在說什麽？”秦安憶皺眉，越過他拉起張倩女轉身就走。
張倩女回望一眼。
王文舉還在向這邊看，卻不是為了她張倩女。那麽她這樣千山萬水跋涉而來，究竟又算得上什麽呢？
仰頭時窺見天高地迥，十二只白鷺鷥飛過春天的湖泊。
多年以前張倩女從佛經裏讀到一個詞——“無常”。謂器世間山河大地及一切有為之法，遷流無暫停，終將變異，皆悉無常。《金剛經》對於“無常”的描述，大眾皆已耳熟能詳：“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那時候她將這段經文講給祖母聽，祖母笑著說：“你小小年紀，那裏能懂得什麽是真正的無常？”
張倩女卻不服氣，道：“我當然知道——就像院子裏的薔薇花，昨天清晨還開得好不艷麗，但是夜裏一場大雨，今天便落花委地無人收——這就是無常！”
祖母說：“那是花的無常，不是你的無常。”
張倩女一時語塞。
後來她再想起“無常”這個詞，是在一個冬日的清晨，祖母安詳微笑著閉上眼，再也沒有睜開。
張倩女想把祖母搖醒，告訴祖母她已經知道何謂無常，所以不必再裝睡可以醒來了，不要再繼續嚇她了。
但是那大概也只是祖母的無常，不是她張倩女的無常。
而人生的際遇用一個詞來概括，莫過於無常。
她原本滿心歡喜而來，此刻如一盆涼水兜頭傾下，此行一路上幻想的種種與瞻望的未來，皆成虛妄。
張倩女的人生難得地迷惘起來——她還要繼續向前走麽？
…… ……
秦安憶：“對……不起。”
張倩女勉強笑了笑：“與你無關。我早先就說過，如果我有你的美貌，那麽我喜歡的人一定也會喜歡我——我都是這麽想的，何況是別人？只是我沒有你的美貌，我喜歡……喜歡的人卻喜歡上了有美貌的你，莫非還能怨你不成？”
只是，到底意難平罷了。
秦安憶皺眉：“大概是因為……他不知道你是張倩女。”
張倩女卻冷冷地笑了：“知道了又如何呢？他知道自己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還對你指天畫地海誓山盟，當我是什麽人？他只是不知道我就在他面前對你大獻殷勤，並不是不知道自己還有個未婚妻！”
秦安憶聞言思考了一下也頗為憤憤不平：“沒錯！渣男！小曲你當初說的對——王文舉的確配不上她！”
【……】
小曲覺得格外心虛——她利用秦安憶對人情世故的一知半解，和張倩女對秦安憶的信任以及顏控（……），一手造成了這個局面。然後她想了想王文舉的確是個渣男沒錯，於是又繼續心安理得下去了（……）。
“我會給他一個機會，也算是給自己一個機會，但不是現在。”張倩女冷靜地說。
有時候張倩女想她或許不是愛上王文舉，只是愛上一直以來自己幻想裏的愛情。她從祖母那裏聽了很多佛經上的典故，也聽了許多才子佳人的話本。她自以為知道什麽是愛情，就像自以為知道什麽是無常。
話本裏才子佳人總是一見傾心彼此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兩人之間情深不渝生死可許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那愛情來得來勢洶洶來得勢不可擋來得……莫名其妙。那時候張倩女相信一見鐘情就像相信憑借一方手帕或者一夜詩箋便能讓才子佳人之間千裏姻緣一線牽的愛情傳奇，何況，她與王文舉是指腹為婚的緣分。
張倩女覺得該是一對的便天生是一對，自己喜歡王文舉那麽便一定會在一起。
那裏會想到萬物皆有無常，那麽愛情，為什麽不會有無常？
不過是我喜歡你而你喜歡她的故事罷了。才子佳人的話本裏為什麽沒有呢？
小舟飄飄搖搖，京華將至。
作者有話要說： 往事書：想玩一把鬼神莫測，於是有了這一章(⊙o⊙)？這樣一玩貌似張倩女和王文舉就更加沒有了HE的可能？反正我是導演我說了算，我不讓王文舉上位他就不能上位！泥萌看每一期的《倩女離魂·背後的故事》訪談錄我都沒有讓他上麽？什麽叫潛規則？這就是潛規則！各大演員們一定要討好作者兼導演的我喲~
王文舉：哼！
往事書：他怎麽來了？場務，快把他拉出去！
☆、倩女離魂·第四折·兩對璧人
——————————倩女離魂·第四折·兩對璧人——————————
京城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
時當春榜動，選場開，廣招天下人才赴臨安應舉。全國各地的秀才熙熙攘攘蜂擁而至，無一不是夢想此次金榜題名高中三元，就算是中個進士，也算是學業有成足夠衣錦還鄉的榮耀。
孟郊四十六歲登科進士之際,意氣風發寫下一首《登科後》。 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道盡了登科後的得意。
秦安憶其實對這次科舉的結果一點都不好奇，因為劇本裏面寫了，王文舉將高中狀元。她只是憂心於第三個任務“大小登科”——到時候王文舉真中了狀元，莫非真得要嫁給他？
這樣的話……這樣的話那秦安憶在張倩女心目中會成為什麽樣的人了！搶閨蜜未婚夫的小三？不喜歡王文舉卻因為他是狀元而嫁給他的愛慕虛榮的女人？
想到這裏小曲整個系統都不好了。可是……可是任務又擺在那裏……
這段時間秦安憶倒是沒有想這麽多，她只是覺得作為朋友，有必要開解安慰一下為情所傷的張倩女，但是她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太多安慰的詞，於是覺定帶張倩女到京城游歷踏青。
游浩賢作為向導毛遂自薦，帶著她們游禦街，逛“瓦子”，萬般繁華入目。
張倩女這才發覺，世上原不止有才子佳人的話本，那些英雄演義對酒當歌的故事，也別有一番動人心魄之處。
而秦安憶和張倩女直到開考前一天，才知道游浩賢也是本屆的考生。
張倩女內疚地不停道歉：“真是太抱歉了，我們耽誤了你溫書的時間。你應該告訴我們的，……”
其實剛剛知道這件事的秦安憶努力裝作一副啊他是我表哥這麽重要的事情我當然知道的表情：“不用擔心，考前溫書只是臨時抱佛腳罷了。”
張倩女卻急的快哭了：“就算不溫書也該像王文舉那樣去君子樓之類的地方和同屆考生交流交流才是啊，或者去大儒那裏自薦拜訪，留個印象也好啊……”
“不用擔心。”秦安憶努力想安慰她，“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他本來就沒有什麽希望考中的。”
張倩女：“……”
放榜前夕，張倩女決心找王文舉攤牌。
這些日子王文舉忙於備考所以沒有去找秦安憶，他預備等放榜結果出來之後再過去表明心跡，因而被告知他的“未婚妻張小姐”前來找他之時，內心有些小小的激動。然而來的卻是張倩女，他楞了一下才想起來：“你是秦姑娘的表妹吧……”
張倩女單刀直入道：“我是張家倩女，你自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妻。”
王文舉第一反應是她在開玩笑，然而看著張倩女半點沒有兒戲的意思，他這才有些慌張，但仍然反駁道：“可是秦姑娘不才是張家小姐麽？我那日在張府見過她。”
張倩女一楞，未料到其中還有這般的曲折，“那時候她是我身邊的侍女，我與她姐妹相稱，你定然是誤會了。”
“怎麽會？”王文舉搖頭，盯著張倩女，想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心虛。
“我只問你一句。”張倩女凜然道：“我是張倩女，你願不願意娶我？”
那一瞬間王文舉心裏轉過千百個念頭。
他想起自己十年挑燈夜讀辛勤十年書劍洛陽，自父母亡故之後看盡世態炎涼，見過富貴之態，想要甘於貧賤談何容易？
他想起在君子樓裏與一眾書生相交對實時慨然而談時眾人誇讚他“文舉兄才華橫溢，我輩實在難以望其項背，此次春闈魁首之名非王兄莫屬！”
他想起恩師龍閣老撫著須充滿未盡之意地道：“難得有你這等有前途的後輩了，寫的一手好字，見之難有忘者，考場上必然如有神助。”
他想起秦安憶的臉，以及遇見她的種種話語與情景，無一不表示她對自己情根深種。
半晌，他澀然問道：“你說，你才是張家小姐，而秦姑娘……是你的侍女？”
張倩女盯著他，緩緩點頭。
“我們自小指腹為婚，上京之前我答應過伯母高中之後娶你為妻，我王文舉自然不是那等背信棄義之人。至於秦姑娘，她曾是你的婢女，想必家境不佳。”王文舉頓了頓，繼續道，“你們依舊可以作姐妹，像……娥皇女英那樣。”
張倩女聞言不再多說一句話便拂袖而去。
王文舉沒有去追。事實上作為《原·倩女離魂》的男主角，王文舉的智商並不低。他知道張伯母不松口馬上讓他與張倩女成婚是嫌棄他一介白衣書生未得一官半職，配不上她的女兒，此刻張倩女出現在這裏想必也是瞞著她的母親偷偷前來——由此不難推出不知是何原因是何契機，張倩女早已對他芳心暗許。
而觀之秦安憶與他相識相遇時的種種情景以及她對自己說的話，而今想來卻充滿了種種刻意與雕琢的意味（當然，這是小曲絞盡腦汁編出來的臺詞。），不說費勁心機，也算是苦心孤詣——秦安憶在想辦法接近他。一個姑娘，而且是在主人家裏做婢女的姑娘，能見到的男子反反覆覆都只有那麽幾個，適齡的年輕俊美有身份的男子就更少了。這樣想來，也唯有作為自家小姐未婚夫的他最是合適了。雖然自家誤會了秦姑娘的身份，但是她的確是在勾引他（……）。
有美人肯垂青，王文舉想，他不該辜負了這番心意才是。
誠然如他剛才所言，王文舉無意違背婚約，張府畢竟是地方上的名門，張倩女的出身也配得上作他的正妻。而家世不好卻有容貌的秦安憶，也配得上作他的貴妾。
只等明日放榜後……王文舉想，若他成了狀元，若他成了狀元！
…… ……
放榜那日，皇榜下人群熙攘，但是秦安憶、張倩女和游浩賢都沒有去黃榜底下湊熱鬧。三人如往常一樣流連與茶館戲院，聽各種英雄俠義兒女柔情的話本。
張倩女是怕屆時若是在榜上看見王文舉的名字太過鬧心，於是幹脆不去；秦安憶是自覺自己已經知道狀元之位花落誰家，沒有一點懸念的事情實在不值得期待；游浩賢……游浩賢也是這麽想的。
直到敲鑼打鼓走街串巷討打賞的人大聲呼喊：“游浩賢狀元及第！游浩賢狀元及第！”
秦安憶：“……”
張倩女：“……”
游浩賢笑著掏出銀子打賞了來人，轉身故作疑惑挑眉問道：“怎麽了？”
秦安憶：小曲，我覺得你的劇本出現了問題。狀元不該是王文舉麽？游浩賢是個什麽鬼？
【他不是什麽鬼……他是你表哥啊安憶！】
張倩女首先回歸神來，真心實意恭喜道：“原先還道耽誤了你溫書的時間，原來游大哥你心中自有丘壑，不屑於臨時用功，原來已然成竹在胸了。”
街上傳喜訊的依舊在奔走相告：“王文舉榜眼及第。”
張倩女忽然沈默下來。
秦安憶卻猶自在發楞：小曲，游浩賢是狀元那麽——大小登科怎麽算？
小曲：“……”
游浩賢卻沒有給她更多考慮的時間，在茶館裏，眾人正以熱切的目光註視著在他們眼前新鮮出爐的金科狀元，然後游浩賢一秒鐘換了畫風——
只見他忽而俯下了身來，深情款款望著秦安憶：“表妹，我曾說過若我高中，定然八擡大轎娶你為妻。而今我欲履行承諾，那麽表妹，你願意嫁給我麽？”
秦安憶：“……”
張倩女左看看右看看，忽而小聲羨慕道：“這就是像話本裏那樣的才子佳人的故事罷？”
顯然圍觀者眾也是這樣想的，甚至一旁還有人起哄：“答應他！答應他！”
【答應他！答應他！】
秦安憶從善如流鎮定道：“好。”
張倩女瞥見人群中王文舉的身影。兩人之間隔著洶湧的人群，互相地交換了一個平靜的眼神。一切當說或不當說的言語，當斷不能斷的綺思，真心兼假意的遇合，未得到已失去的人事，都在這一瞬間，似佛渡眾生開人心智一般變得心照不宣起來。
然後王文舉轉身離去。
然後張倩女展顏如玉。
…… ……
秦安憶和游浩賢的婚事被提上了日程。張倩女雖則不解他們兩個人為什麽如此急切，甚至於不等差遣人回鄉知會一聲。問起來之後，秦安憶說了一句：“我沒有什麽其他的親人在這裏了。”
從小熱衷於閱讀各種話本及傳奇的張倩女瞬間腦補出了一系列前因後果完整的故事，然後自覺善解人意地不再多問，只是把這門婚事當成自己的一樣盡心盡力。
張倩女誓要將這場婚事辦得十全十美——成全的是她多年以來幻想的美好。
秦安憶樂得作甩手掌櫃——因為她什麽都不會。
張倩女卻能說的頭頭是道：“尋常人家嫁女，還要有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六禮，我們得做全才是。”
“……”秦安憶誠懇道：“倩女，我都聽你的。但是我覺得這件事沒必要那麽覆雜。”
張倩女斷然反駁道：“不行，出嫁可是一輩子一次的事，多少話本裏的故事是以此作為結局的，你的態度怎麽可以這樣草率呢？”
游浩賢默默在一旁偷笑，張倩女無意瞥見，馬上又炸了毛：“還有你，啊，你！你以為你什麽都不用幹了嗎？求親成功就什麽都不用管了？還是你覺得安憶不配被藏之於椒花之房，貫細珠以為簾幌,朝下以蔽景,夕卷以待月？喜歡安憶的男子能從京城一路排到洛陽去，你不上心，信不信分分鐘甩掉你和別的男人跑了？”
“……”游浩賢肅然道，“受教了。”
“……”秦安憶搖頭道，“不會的。”
【總覺得張倩女好像突然覺醒了什麽了不得的屬性……】
秦安憶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親事在有條不紊地籌備著，張倩女暴躁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時常把秦游二人嚇得噤聲不敢言語。
後來張倩女無意間聽街頭巷尾議論紛紛道本屆新科狀元與榜眼竟選在同一天成親，狀元娶的是自小青梅竹馬的表妹，榜眼娶的則是龍閣老的女兒。
人們都說這是兩對璧人：狀元重情重義，表妹花容月貌；榜眼風流倜儻，龍小姐知書達禮。
那時張倩女正在茶館裏聽人說書，無意聽到旁人對秦安憶與游浩賢的故事，心裏是與有榮焉的喜悅；再聽別人提起王文舉，心裏卻是一派清醒與平靜，那平靜裏帶著些許俯瞰的意味：
你們都不知道，王文舉他原來是這樣的人，他竟然是這樣的人！
王文舉不是她以為的那種人，那麽就沒有什麽值得她喜歡了，哪怕他現在身份不同成了榜眼，也是一樣。
…… ……
忽而卻有人在茶館裏朗聲道：“按理來說探花才是三元之中最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才是，怎能在紅顏知己這一方面落了下風？所以這位姑娘，你可願嫁給我？”
張倩女擡頭，對上一雙桃花眼。
桃花眼自以為很是瀟灑不羈地沖她笑了笑：“初次見面，我是本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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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人們依舊覺得“聘則為妻，奔則為妾”，此時見張倩女破釜沈舟冒”有玷風化“之名離魂遠赴，秦安憶不禁動容，然後越發地覺得王文舉不值得張倩女這般對待。
於是她起身下船，等待張倩女的到來。
…… ……
夜奔而來的張倩女並不知道自己只是一縷魂魄。
她只是隨著自己的心意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這個決定耗盡了她一生的勇氣。
張倩女相信王文舉的能力，相信他辛勤十年書劍洛陽城，定能決崢嶸一朝冠蓋京華道。她只是不相信自己。
王文舉若是一舉高中，禦宴瓊林赴罷，被媒人攔住馬，向他展示那些生長在王侯宰相家的佳人丹青畫，。你戀繁華迷眼，王文舉怎麽不會像蔡邕那樣做了丞相的女婿？她張倩女又豈敢說能夠僅憑一紙婚約就能約束住他？
王文舉甚至……甚至沒有見過她。
縱然他未能高中，那麽她也情願陪他舉案齊眉傍書榻，任粗糲淡薄生涯，粗茶淡飯荊釵布裙。
張倩女想，她並不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她有決心也有能力成為一個好妻子。
在這之前張倩女沒有喜歡過什麽人，不知道何謂愛情，她所有的向往都基於閑暇時的想象。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也許她可以做些什麽？於是她做了，她夜半奔逃只為赴一場結局未知的少女綺思裏的旅程。最遠只去過城郊觀音廟的張倩女甚至不知道出遠門要帶行李，要換上一身輕便的衣服。
但這是她第一次呼吸到新鮮的空氣，第一次意識到天高地迥而宇宙無窮，哪怕外界有無數她未曾見過感到迷惘感到恐懼的事物，她也懷著一腔孤勇繼續向前。
魂體的張倩女為愛而生，也不懼為此慨然赴死。
人去陽臺，雲歸楚峽。張倩女多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何曾吃過這樣的苦？有時聽見馬嘶人語鬧喧嘩、鳴榔板捕魚蝦都能將她嚇上一跳。然而對於魂體而言，萬水千山，都只在一時半霎。
厭厭露華，澄澄月下，向沙堤款踏，莎草帶霜滑。掠濕湘裙翡翠紗，抵多少蒼苔露冷淩波襪。看江上晚來堪畫，瀲灩波光，似一片碧玉無瑕。
忽然聽見船上傳來一陣琴聲。張倩女剛想開口問上一問，卻驀地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喚她的名字：“是張小姐麽？”
回頭，看見秦安憶一襲秋香色窄袖交頸漢服，俏生生站在這瀲灩湖水間，瑩瑩月光下。
秦安憶皺眉道：“你怎麽會在這裏？還把自己弄的這麽狼狽？你這樣的姑娘，只需要安安心心地呆在家裏，等著白馬王子降臨把你接走就好了啊。”
張倩女低頭，瞧見裙擺濺滿泥點、風塵仆仆一身狼狽的自己，沒有由來的突然鼻子有些發酸。
秦安憶突然有些心疼：“你隨我上船，換身衣服休息一下。”
張倩女哽咽道：“嗯，好的……謝、謝謝……”
於是之前船上的那陣琴聲被張倩女迅速地忘在腦後。
…… ……
“今晚你和我睡在一起。”秦安憶從系統贈送的包裹裏取出換洗的一套衣物給張倩女換上，然後坐在床頭擺出一副秋後算賬的姿態，“好了，現在能告訴我，你千裏迢迢獨自跑過來是為了什麽。”
張倩女低頭囁嚅：“我來……來找王生。”
“為什麽？”秦安憶有些詫異，“你甚至都沒有見過他。”
“我……見過的……”張倩女小聲道：“那天王生上門，我偷偷躲在一旁……見過他一面……”
秦安憶：“……”
張倩女：“我想，我大概是……喜歡他……”
“你要繼續去找他？”秦安憶問。
張倩女點頭。
“那好，你跟我一起走，對外就宣稱是表姐妹，一同上京投奔親戚。”秦安憶拍板決定。
“啊？好……”張倩女楞楞點頭。
“還有，”秦安憶嚴肅補充道：“不要隨便出門，外面很危險。”有遇到王文舉的危險。
張倩女滿口答應。
一夜好眠。
但是第二天清晨秦安憶起床時張倩女已經不在房內。
秦安憶連忙戳小曲開地圖，看見張倩女就在門外，於是松了口氣。打開門，看見她和一名男子相談甚歡。定睛一看，不是王文舉，是前些天夜裏見過的那名書生。
張倩女正在疑惑詢問：“秦安憶？她……她不是叫琴藝麽？”
書生聞言微笑解釋道：“哦？在大戶人家做工當然用的不是本名，她姓秦，排的安字輩，本名就叫秦安憶。”
張倩女微微失落：“琴藝……不，安憶都沒有告訴我這些……”
“應該是沒有來得及，你不必多想。”
張倩女展顏一笑：“也是，游大哥你說的對。”
這時張倩女註意到秦安憶出門了，笑著說：“安憶，要不是你表哥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叫安憶。”
“……”秦安憶：“表哥？”
“對呀，他就是你之前說的那位失散多年帶你回鄉的表哥吧？”張倩女笑吟吟道。
秦安憶恍惚想起……好像是有這麽個事兒。
莫非是系統的自我修正？
【才、才沒有這種事呢！！！】
秦安憶：“……那他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我、我也不知道呀QAQ……要不你幹脆認了得了，反正也缺一個哥哥，省的費盡心思編謊話想臺詞了。】
“哥……哥。”秦安憶不情不願地喊了一聲。
那書生卻背著手笑了：“喲，平時不是叫游大哥的麽，怎麽今日改口了？”
秦安憶道：“因為……這樣顯得親切些。”
書生依舊笑得誠懇萬分：“那直接叫哥，豈不是更加親切？”
張倩女捂著嘴笑道：“你們感情真好。”
秦安憶：“……”
“你們兄妹倆想必還有很多話要聊，我先走了。”張倩女道。然後，剩下秦安憶和書生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秦安憶覺得必須要打破這樣的寂靜，於是輕咳一聲示意：“你知道我的名字，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好的，想必大家都猜到了，這位書生——也就是游浩賢——饒有興致地答道：“游浩賢，雲游四方的游，浩然正氣的浩，見賢思齊的賢，不是游手好閑的游浩賢。當然，你可以喚我游大哥。”
秦安憶嚴肅反駁：“不，你的游字的確是游手好閑的游，怎麽能直接說不是游手好閑的游浩賢呢。”
游浩賢：“你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難道我必須聽過麽？”秦安憶疑惑了一瞬間，然後頓時肅然起敬，“莫非你是傳說中的江南四大才子之一？抱歉，我初來乍到，對這些不是特別了解。”
游浩賢若有所思望著她，然後自失一笑，自言自語低聲喃喃：“這次你又是假裝不認還是當真不知呢？”
“你說什麽？”秦安憶沒有聽清楚。
【我告訴你安憶，他說的是‘這次你又是假裝不認還是當真不知呢？’所以他是認識你的，但是你失憶了，所以忘記？，哦！這是多麽的虐戀情深的劇本啊！一定要記下來記下來！】
秦安憶在心裏反駁：“不對，就算我不記得，那些關於現代科技的知識也做不得假——我是第三次工業革·命之後出生在華夏的人，怎麽會認識他一個宋朝的古人？”
【那麽真相只有一個——可是我也不知道呀( ⊙ o ⊙)！】
秦安憶：“……”
作者有話要說： 往事書：其實小曲是個狗血戲劇傳奇故事愛好者，想必大家也能感受的到，前文《救風塵》卷中大家以為是秦安憶寫的劇本其實都是小曲的傑作！（不是作者的傑作嗎？）小曲熟讀各大元曲、唐傳奇故事、明清小說，現代各大網絡連載小說、哈利波特系列、莎翁四大悲喜劇、歐洲歌劇、世界各地史詩……咦，這麽一想網絡小說還真是低級趣味呢啊哈哈哈……
小曲：我拒絕接受采訪，╭(╯^╰)╮！
☆、倩女離魂·第三折·何謂無常
——————————倩女離魂·第三折·何謂無常——————————
游浩賢嘴角依舊噙著那抹讓人如沐春風的笑：“你此番上京，究竟作何打算？”
秦安憶想了想自己的下一個任務“大小登科”，然後老老實實地說：“我打算找到本次春闈的狀元然後嫁給他。”
游浩賢：“……”
【……你怎麽說出來了呀( ⊙ o ⊙)！這樣、這樣太不矜持了！】
“不矜持麽？”秦安憶疑惑。然後聽見小曲的聲音變得興奮——
【安、安憶，王文舉向這邊來了！很快他就要見到你了！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了！劇本和臺詞我早就寫好了只等那歷史性的一刻！】
秦安憶：“嗯？”
【現在我是導演，聽我指揮，我念一句臺詞你就跟著重覆一次，我絕對、絕對不會害你的！】
昨夜王文舉夜裏彈了許久的琴，此時出來吹吹風，不期然而然看見了那個他為之輾轉反側魂牽夢縈的未婚妻“張家小姐”，眼前一亮，心裏轉了千百個念頭，快步上前正準備說些什麽。
小曲當然不給他搶先開口的機會。
【“我……你不要誤會，我不是過來找你的。”這個時候眼神要游移，作出一副心虛的樣子，讓他覺得你是在傲嬌。】
眼神游移眼神游移……秦安憶不得其法，於是幹脆微微偏過過頭去不去看王文舉：“我……你不要誤會，我不是過來找你的。”
王文舉：“張小姐……”
【“我不是你認識的張小姐，我現在……我現在叫秦安憶！”註意要突出“現在”兩個字，讓他堅定不移地認為張倩女就是你，你就是張倩女！只是出門在外暫時換了一個名字而已。當然，眼神要繼續游移，神態要依然心虛，註意念臺詞的時候要帶上微表情！微表情懂不懂？】
微表情？當然不懂……秦安憶只得僵硬重覆道，“我不是你認識的張小姐，我現在、我現在叫秦安憶。”
王文舉：“可是上次在張府……”
【你真是一個不合格的演員！算了算了，繼續跟我念——“我絕對不是為了你才拜托表哥偷偷帶我上京的！”這樣就差不多了，然後趕緊跑掉把門一關就可以了。】
“我絕對、不是為了你才、才拜托表哥偷偷帶我上京的。”秦安憶磕磕絆絆地念完臺詞，長舒一口氣立馬折身進了門。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於是又加了一道鎖。
沒有頭緒一頭霧水的王文舉：“……”
全程圍觀無力吐槽的游浩賢：“……”
王文舉默默地轉頭望向游浩賢：“所以你是……表哥？”
游浩賢淡定點頭。
王文舉突然喜不自勝：“那、那張小姐說的，都是真的麽？”
游浩賢大概猜到秦安憶又幹了些什麽，已經王文舉因為她一席話都腦補了些什麽，於是繼續淡定點頭，然後又加了一句：“她姓秦，不姓張。”
王文舉依舊喜滋滋道：“嗯我記住了，她現在姓秦，是秦小姐。”然後驀然想起眼前這位是需要結交討好的未來表哥，與是發出邀請，“游大哥，去喝一杯如何？”
游浩賢無可無不可地應下了。
…… ……
總覺得……說了些不得了的話啊。秦安憶默默地想。
事先回房的張倩女見狀有些詫異：“發生什麽事了嗎？”
【“外面風太大了。”】
秦安憶下意識重覆了一遍：“外面風太大了。”
“……哦，可是船上不是一直風很大麽？”
“所以就更需要關門了。”
…… ……
【好的，現在我已經把你成功地塑造成了瞞著母親拜托表哥化名離家出走勇敢追求真愛的傲嬌閨秀了，註意你的人設，不要再OOC了。】
秦安憶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後在心裏疑惑地問：“你想的那些臺詞，不是用來告訴王文舉我不是張倩女，不是來找他的麽？”
【真是不解風情的女人╭(╯^╰)╮】
秦安憶依舊迷惑不解。
她的疑問在當天晚上就得到了加深。
事情是這樣發生的——
首先，秦安憶和張倩女出門吹風散步；然後，小曲出於某些不可說的心思沒有告訴她一大波王文舉哦不，一個王文舉正在靠近。
王文舉其實也是抱著“說不定能偶遇”的心態出的門，然後遠遠看見秦安憶眼前一亮朝她們走來。
而後張倩女無意間一瞥，轉回後視線再也無法從那個長身玉立的男子身上離開。她無意識地向前走了幾步，然後激動地發現王文舉正朝她這個方向走來。
近了，更近了，時間被拉長成一幀一幀緩慢播放。砰，砰砰，砰砰砰，張倩女聽見自己愈來愈快的心跳，仿佛下一瞬間就要從胸腔裏跳出來。
她張口，就要喚出他的名字。
“王……”
王文舉無視地與她擦肩而過。
“秦姑娘，原來你也在這裏。”王文舉道。
沒關系，倩女，他不認識你，所以沒有註意到你也是應該的。張倩女暗暗為自己打氣，然後轉身。
“你怎麽會在這裏？”秦安憶面無表情問道。
王文舉只當她害羞了，深情款款目光灼灼望著她道：“只為禹門浪暖催人去，因此匆匆未敢問桃夭——我發誓，若我高中狀元，一定娶你為妻。”
張倩女楞住了。
“你在說什麽？”秦安憶皺眉，越過他拉起張倩女轉身就走。
張倩女回望一眼。
王文舉還在向這邊看，卻不是為了她張倩女。那麽她這樣千山萬水跋涉而來，究竟又算得上什麽呢？
仰頭時窺見天高地迥，十二只白鷺鷥飛過春天的湖泊。
多年以前張倩女從佛經裏讀到一個詞——“無常”。謂器世間山河大地及一切有為之法，遷流無暫停，終將變異，皆悉無常。《金剛經》對於“無常”的描述，大眾皆已耳熟能詳：“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那時候她將這段經文講給祖母聽，祖母笑著說：“你小小年紀，那裏能懂得什麽是真正的無常？”
張倩女卻不服氣，道：“我當然知道——就像院子裏的薔薇花，昨天清晨還開得好不艷麗，但是夜裏一場大雨，今天便落花委地無人收——這就是無常！”
祖母說：“那是花的無常，不是你的無常。”
張倩女一時語塞。
後來她再想起“無常”這個詞，是在一個冬日的清晨，祖母安詳微笑著閉上眼，再也沒有睜開。
張倩女想把祖母搖醒，告訴祖母她已經知道何謂無常，所以不必再裝睡可以醒來了，不要再繼續嚇她了。
但是那大概也只是祖母的無常，不是她張倩女的無常。
而人生的際遇用一個詞來概括，莫過於無常。
她原本滿心歡喜而來，此刻如一盆涼水兜頭傾下，此行一路上幻想的種種與瞻望的未來，皆成虛妄。
張倩女的人生難得地迷惘起來——她還要繼續向前走麽？
…… ……
秦安憶：“對……不起。”
張倩女勉強笑了笑：“與你無關。我早先就說過，如果我有你的美貌，那麽我喜歡的人一定也會喜歡我——我都是這麽想的，何況是別人？只是我沒有你的美貌，我喜歡……喜歡的人卻喜歡上了有美貌的你，莫非還能怨你不成？”
只是，到底意難平罷了。
秦安憶皺眉：“大概是因為……他不知道你是張倩女。”
張倩女卻冷冷地笑了：“知道了又如何呢？他知道自己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還對你指天畫地海誓山盟，當我是什麽人？他只是不知道我就在他面前對你大獻殷勤，並不是不知道自己還有個未婚妻！”
秦安憶聞言思考了一下也頗為憤憤不平：“沒錯！渣男！小曲你當初說的對——王文舉的確配不上她！”
【……】
小曲覺得格外心虛——她利用秦安憶對人情世故的一知半解，和張倩女對秦安憶的信任以及顏控（……），一手造成了這個局面。然後她想了想王文舉的確是個渣男沒錯，於是又繼續心安理得下去了（……）。
“我會給他一個機會，也算是給自己一個機會，但不是現在。”張倩女冷靜地說。
有時候張倩女想她或許不是愛上王文舉，只是愛上一直以來自己幻想裏的愛情。她從祖母那裏聽了很多佛經上的典故，也聽了許多才子佳人的話本。她自以為知道什麽是愛情，就像自以為知道什麽是無常。
話本裏才子佳人總是一見傾心彼此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兩人之間情深不渝生死可許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那愛情來得來勢洶洶來得勢不可擋來得……莫名其妙。那時候張倩女相信一見鐘情就像相信憑借一方手帕或者一夜詩箋便能讓才子佳人之間千裏姻緣一線牽的愛情傳奇，何況，她與王文舉是指腹為婚的緣分。
張倩女覺得該是一對的便天生是一對，自己喜歡王文舉那麽便一定會在一起。
那裏會想到萬物皆有無常，那麽愛情，為什麽不會有無常？
不過是我喜歡你而你喜歡她的故事罷了。才子佳人的話本裏為什麽沒有呢？
小舟飄飄搖搖，京華將至。
作者有話要說： 往事書：想玩一把鬼神莫測，於是有了這一章(⊙o⊙)？這樣一玩貌似張倩女和王文舉就更加沒有了HE的可能？反正我是導演我說了算，我不讓王文舉上位他就不能上位！泥萌看每一期的《倩女離魂·背後的故事》訪談錄我都沒有讓他上麽？什麽叫潛規則？這就是潛規則！各大演員們一定要討好作者兼導演的我喲~
王文舉：哼！
往事書：他怎麽來了？場務，快把他拉出去！
☆、倩女離魂·第四折·兩對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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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
時當春榜動，選場開，廣招天下人才赴臨安應舉。全國各地的秀才熙熙攘攘蜂擁而至，無一不是夢想此次金榜題名高中三元，就算是中個進士，也算是學業有成足夠衣錦還鄉的榮耀。
孟郊四十六歲登科進士之際,意氣風發寫下一首《登科後》。 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道盡了登科後的得意。
秦安憶其實對這次科舉的結果一點都不好奇，因為劇本裏面寫了，王文舉將高中狀元。她只是憂心於第三個任務“大小登科”——到時候王文舉真中了狀元，莫非真得要嫁給他？
這樣的話……這樣的話那秦安憶在張倩女心目中會成為什麽樣的人了！搶閨蜜未婚夫的小三？不喜歡王文舉卻因為他是狀元而嫁給他的愛慕虛榮的女人？
想到這裏小曲整個系統都不好了。可是……可是任務又擺在那裏……
這段時間秦安憶倒是沒有想這麽多，她只是覺得作為朋友，有必要開解安慰一下為情所傷的張倩女，但是她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太多安慰的詞，於是覺定帶張倩女到京城游歷踏青。
游浩賢作為向導毛遂自薦，帶著她們游禦街，逛“瓦子”，萬般繁華入目。
張倩女這才發覺，世上原不止有才子佳人的話本，那些英雄演義對酒當歌的故事，也別有一番動人心魄之處。
而秦安憶和張倩女直到開考前一天，才知道游浩賢也是本屆的考生。
張倩女內疚地不停道歉：“真是太抱歉了，我們耽誤了你溫書的時間。你應該告訴我們的，……”
其實剛剛知道這件事的秦安憶努力裝作一副啊他是我表哥這麽重要的事情我當然知道的表情：“不用擔心，考前溫書只是臨時抱佛腳罷了。”
張倩女卻急的快哭了：“就算不溫書也該像王文舉那樣去君子樓之類的地方和同屆考生交流交流才是啊，或者去大儒那裏自薦拜訪，留個印象也好啊……”
“不用擔心。”秦安憶努力想安慰她，“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他本來就沒有什麽希望考中的。”
張倩女：“……”
放榜前夕，張倩女決心找王文舉攤牌。
這些日子王文舉忙於備考所以沒有去找秦安憶，他預備等放榜結果出來之後再過去表明心跡，因而被告知他的“未婚妻張小姐”前來找他之時，內心有些小小的激動。然而來的卻是張倩女，他楞了一下才想起來：“你是秦姑娘的表妹吧……”
張倩女單刀直入道：“我是張家倩女，你自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妻。”
王文舉第一反應是她在開玩笑，然而看著張倩女半點沒有兒戲的意思，他這才有些慌張，但仍然反駁道：“可是秦姑娘不才是張家小姐麽？我那日在張府見過她。”
張倩女一楞，未料到其中還有這般的曲折，“那時候她是我身邊的侍女，我與她姐妹相稱，你定然是誤會了。”
“怎麽會？”王文舉搖頭，盯著張倩女，想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心虛。
“我只問你一句。”張倩女凜然道：“我是張倩女，你願不願意娶我？”
那一瞬間王文舉心裏轉過千百個念頭。
他想起自己十年挑燈夜讀辛勤十年書劍洛陽，自父母亡故之後看盡世態炎涼，見過富貴之態，想要甘於貧賤談何容易？
他想起在君子樓裏與一眾書生相交對實時慨然而談時眾人誇讚他“文舉兄才華橫溢，我輩實在難以望其項背，此次春闈魁首之名非王兄莫屬！”
他想起恩師龍閣老撫著須充滿未盡之意地道：“難得有你這等有前途的後輩了，寫的一手好字，見之難有忘者，考場上必然如有神助。”
他想起秦安憶的臉，以及遇見她的種種話語與情景，無一不表示她對自己情根深種。
半晌，他澀然問道：“你說，你才是張家小姐，而秦姑娘……是你的侍女？”
張倩女盯著他，緩緩點頭。
“我們自小指腹為婚，上京之前我答應過伯母高中之後娶你為妻，我王文舉自然不是那等背信棄義之人。至於秦姑娘，她曾是你的婢女，想必家境不佳。”王文舉頓了頓，繼續道，“你們依舊可以作姐妹，像……娥皇女英那樣。”
張倩女聞言不再多說一句話便拂袖而去。
王文舉沒有去追。事實上作為《原·倩女離魂》的男主角，王文舉的智商並不低。他知道張伯母不松口馬上讓他與張倩女成婚是嫌棄他一介白衣書生未得一官半職，配不上她的女兒，此刻張倩女出現在這裏想必也是瞞著她的母親偷偷前來——由此不難推出不知是何原因是何契機，張倩女早已對他芳心暗許。
而觀之秦安憶與他相識相遇時的種種情景以及她對自己說的話，而今想來卻充滿了種種刻意與雕琢的意味（當然，這是小曲絞盡腦汁編出來的臺詞。），不說費勁心機，也算是苦心孤詣——秦安憶在想辦法接近他。一個姑娘，而且是在主人家裏做婢女的姑娘，能見到的男子反反覆覆都只有那麽幾個，適齡的年輕俊美有身份的男子就更少了。這樣想來，也唯有作為自家小姐未婚夫的他最是合適了。雖然自家誤會了秦姑娘的身份，但是她的確是在勾引他（……）。
有美人肯垂青，王文舉想，他不該辜負了這番心意才是。
誠然如他剛才所言，王文舉無意違背婚約，張府畢竟是地方上的名門，張倩女的出身也配得上作他的正妻。而家世不好卻有容貌的秦安憶，也配得上作他的貴妾。
只等明日放榜後……王文舉想，若他成了狀元，若他成了狀元！
…… ……
放榜那日，皇榜下人群熙攘，但是秦安憶、張倩女和游浩賢都沒有去黃榜底下湊熱鬧。三人如往常一樣流連與茶館戲院，聽各種英雄俠義兒女柔情的話本。
張倩女是怕屆時若是在榜上看見王文舉的名字太過鬧心，於是幹脆不去；秦安憶是自覺自己已經知道狀元之位花落誰家，沒有一點懸念的事情實在不值得期待；游浩賢……游浩賢也是這麽想的。
直到敲鑼打鼓走街串巷討打賞的人大聲呼喊：“游浩賢狀元及第！游浩賢狀元及第！”
秦安憶：“……”
張倩女：“……”
游浩賢笑著掏出銀子打賞了來人，轉身故作疑惑挑眉問道：“怎麽了？”
秦安憶：小曲，我覺得你的劇本出現了問題。狀元不該是王文舉麽？游浩賢是個什麽鬼？
【他不是什麽鬼……他是你表哥啊安憶！】
張倩女首先回歸神來，真心實意恭喜道：“原先還道耽誤了你溫書的時間，原來游大哥你心中自有丘壑，不屑於臨時用功，原來已然成竹在胸了。”
街上傳喜訊的依舊在奔走相告：“王文舉榜眼及第。”
張倩女忽然沈默下來。
秦安憶卻猶自在發楞：小曲，游浩賢是狀元那麽——大小登科怎麽算？
小曲：“……”
游浩賢卻沒有給她更多考慮的時間，在茶館裏，眾人正以熱切的目光註視著在他們眼前新鮮出爐的金科狀元，然後游浩賢一秒鐘換了畫風——
只見他忽而俯下了身來，深情款款望著秦安憶：“表妹，我曾說過若我高中，定然八擡大轎娶你為妻。而今我欲履行承諾，那麽表妹，你願意嫁給我麽？”
秦安憶：“……”
張倩女左看看右看看，忽而小聲羨慕道：“這就是像話本裏那樣的才子佳人的故事罷？”
顯然圍觀者眾也是這樣想的，甚至一旁還有人起哄：“答應他！答應他！”
【答應他！答應他！】
秦安憶從善如流鎮定道：“好。”
張倩女瞥見人群中王文舉的身影。兩人之間隔著洶湧的人群，互相地交換了一個平靜的眼神。一切當說或不當說的言語，當斷不能斷的綺思，真心兼假意的遇合，未得到已失去的人事，都在這一瞬間，似佛渡眾生開人心智一般變得心照不宣起來。
然後王文舉轉身離去。
然後張倩女展顏如玉。
…… ……
秦安憶和游浩賢的婚事被提上了日程。張倩女雖則不解他們兩個人為什麽如此急切，甚至於不等差遣人回鄉知會一聲。問起來之後，秦安憶說了一句：“我沒有什麽其他的親人在這裏了。”
從小熱衷於閱讀各種話本及傳奇的張倩女瞬間腦補出了一系列前因後果完整的故事，然後自覺善解人意地不再多問，只是把這門婚事當成自己的一樣盡心盡力。
張倩女誓要將這場婚事辦得十全十美——成全的是她多年以來幻想的美好。
秦安憶樂得作甩手掌櫃——因為她什麽都不會。
張倩女卻能說的頭頭是道：“尋常人家嫁女，還要有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六禮，我們得做全才是。”
“……”秦安憶誠懇道：“倩女，我都聽你的。但是我覺得這件事沒必要那麽覆雜。”
張倩女斷然反駁道：“不行，出嫁可是一輩子一次的事，多少話本裏的故事是以此作為結局的，你的態度怎麽可以這樣草率呢？”
游浩賢默默在一旁偷笑，張倩女無意瞥見，馬上又炸了毛：“還有你，啊，你！你以為你什麽都不用幹了嗎？求親成功就什麽都不用管了？還是你覺得安憶不配被藏之於椒花之房，貫細珠以為簾幌,朝下以蔽景,夕卷以待月？喜歡安憶的男子能從京城一路排到洛陽去，你不上心，信不信分分鐘甩掉你和別的男人跑了？”
“……”游浩賢肅然道，“受教了。”
“……”秦安憶搖頭道，“不會的。”
【總覺得張倩女好像突然覺醒了什麽了不得的屬性……】
秦安憶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親事在有條不紊地籌備著，張倩女暴躁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時常把秦游二人嚇得噤聲不敢言語。
後來張倩女無意間聽街頭巷尾議論紛紛道本屆新科狀元與榜眼竟選在同一天成親，狀元娶的是自小青梅竹馬的表妹，榜眼娶的則是龍閣老的女兒。
人們都說這是兩對璧人：狀元重情重義，表妹花容月貌；榜眼風流倜儻，龍小姐知書達禮。
那時張倩女正在茶館裏聽人說書，無意聽到旁人對秦安憶與游浩賢的故事，心裏是與有榮焉的喜悅；再聽別人提起王文舉，心裏卻是一派清醒與平靜，那平靜裏帶著些許俯瞰的意味：
你們都不知道，王文舉他原來是這樣的人，他竟然是這樣的人！
王文舉不是她以為的那種人，那麽就沒有什麽值得她喜歡了，哪怕他現在身份不同成了榜眼，也是一樣。
…… ……
忽而卻有人在茶館裏朗聲道：“按理來說探花才是三元之中最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才是，怎能在紅顏知己這一方面落了下風？所以這位姑娘，你可願嫁給我？”
張倩女擡頭，對上一雙桃花眼。
桃花眼自以為很是瀟灑不羈地沖她笑了笑：“初次見面，我是本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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